周芷兰缓缓放下茶盏,转身走向内室。
侍女早已候在廊下,见她现身,立即上前半步,声音压得极低:“小姐,老爷那边都已安排妥当。”
周芷兰微微颔首:“徐长明那边呢?”
“刚传来消息,”侍女又凑近几分,“徐执事已命人封锁周家所有门户,连偏院的角门都派了人把守。”
“很好。”她唇角微扬,“那我们也该去‘尽一份力’了。”
周家议事堂内,灯火通明。
徐长明高坐主位,面色冷峻,合欢宗弟子分列两侧,肃杀之气弥漫。
周家几位长老战战兢兢地站在下首,大气都不敢喘。
“周墨轩勾结邪修,谋杀家主,罪证确凿。”徐长明声音冰冷,“按合欢宗律令,当诛。”
“徐执事!”三长老硬着头皮上前一步,“此事尚有疑点,墨轩他——”
“疑点?”徐长明冷笑一声,抬手一挥,一枚黑色玉简悬浮于空,其上阴煞之气缭绕,“这是从他密室搜出的邪修功法,上面还有他的灵力印记,你告诉我,这是疑点?”
三长老哑口无言。
“至于家主之死……”徐长明目光扫过众人,“周墨轩的药引账册上写得清清楚楚,他早已备好毒药,只待时机成熟便下手。”
“可……可家主是走火入魔而亡啊!”五长老忍不住道。
“走火入魔?”徐长明嗤笑一声,指尖轻点,一枚泛着幽蓝光泽的丹药残渣浮现在众人眼前,“这是从家主书房搜出的药渣,其中混入了‘蚀魂散’——此毒无色无味,能悄无声息侵蚀修士神魂,最终导致灵力暴走,形似走火入魔。”
“而这毒……”他目光如刀,直刺众人,“正是周墨轩亲手调配的。”
议事堂内一片死寂。
周芷兰站在角落,静静注视着这一切。
——徐长明比她想象的还要狠。
他根本不在乎真相,他只需要一个“合情合理”的结果。
而周墨轩,恰好是最合适的替罪羊。
三日后,周家祠堂。
七叔一脉被尽数拿下,罪名是“勾结邪修,谋害家主”。那名心腹在严刑拷打下,招认了一切,随后被当场处决。
“芷兰姑娘。”徐长明满意地看着周芷兰,“此次多亏你及时发现邪修踪迹。”
周芷兰垂眸行礼:“徐执事过奖了,芷兰只是尽本分。”
“听说你精通药理?”
”略知一二。”
“合欢宗丹阁正缺一位药典执笔。”徐长明意味深长地说,“不知姑娘可愿屈就?”
周芷兰睫毛轻颤,掩去眼中的精光:“这……恐怕要父亲首肯。”
周寒清连忙道:“能为合欢宗效力,是小女的荣幸。”
是夜。
周芷兰轻轻推开听荷轩的院门,月光如水般倾泻在她素白的衣裙上。
谢昭临正倚在廊下,指尖把玩着一枚青玉棋子,见她进来,唇角微扬:“看来徐长明很欣赏你。”
“不过各取所需罢了。”周芷兰从袖中取出一块鎏金令牌,轻轻放在石桌上,“这是赠予前辈的。”
谢昭临神识一扫,眼中划过一丝意外:“执事令牌?”
早在三日前,周家事了,谢昭临就将她从邪修那处得来的令牌交给了周芷兰处置。
却不想,她竟换来了这样一份“回礼”。
未等谢昭临再说着什么,周芷兰继续说道,“徐长明允了我丹阁执笔的差事。”
丹阁执笔?
谢昭临指尖一顿,茶盏在掌心轻轻旋转,她眸光微闪——若没记错,丹阁长老可是徐长明多年的死敌。
茶雾氤氲间,谢昭临忽然轻笑出声:“你倒是会挑位置。”
她将茶盏轻轻搁下,“以你的手段,若真想要个内门弟子的名额,这块令牌足以让你如愿。”
周芷兰为谢昭临续上热茶,水声潺潺中,她微微摇头:“前辈说笑了。”
“内门虽好,却未必适合眼下的我。”
“哦?”谢昭临挑眉,眼中闪过一丝兴味。
周芷兰抬眸,茶汤映出她清冷的眉眼:“即便入了内门又如何?”
她指尖轻点桌面,“我父亲仍是旁支,无根无基。在那群天之骄子眼中,不过是个任人拿捏的浮萍罢了。”
“丹阁执笔虽是个闲职——”茶汤映出她微扬的唇角,“却能名正言顺接触所有丹方。”
“徐长明需要眼线盯着这些,而我……”周芷兰的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叩,“恰好需要这些资源往上爬。”
谢昭临低笑一声:“你倒是坦诚。”
“在前辈面前,何必遮掩?”周芷兰放下茶盏,瓷器与木案相触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“我入合欢宗,不是为了当枚任人摆布的棋子。”
她指尖抚过鎏金令牌上的纹路,“我要的,是实实在在握在手中的权力。”
“更何况……”她眼中划过一丝精光,“徐长明经营百余年的根基都在外门,搭上他这条线……”
指尖在令牌上重重一敲,“可比进内门有价值得多。”
谢昭临深深看了她一眼:“你比我想的……还要清醒得多。”
“不清醒的人,早死了。”周芷兰望向院中的月色,“就像七叔。”
谢昭临把玩着令牌,等待着对方的下文。
“他昨夜在狱中自尽了。”少女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,“留下血书,承认了一切。”
谢昭临抬眸,对上她平静的目光。
她知道,那封血书必定也是对方的手笔。
“新家主定了?”
“二长老。”周芷兰唇角微扬,“三十年前他重伤垂死,是我父亲用珍藏的九转还魂丹救回来的。”
“他上位后,自会保我父亲在药坊的地位。”
谢昭临把玩令牌的动作微微一顿:“你父亲……甘心?”
“再不甘心又如何?”周芷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:“父亲……不适合做家主。”
谢昭临挑眉:“哦?”
“他太优柔寡断。”周芷兰轻声道,“周家需要的是一位铁腕家主。”
“更何况嫡系三脉虎视眈眈,他若真坐上那个位置……”她顿了顿,“死得比七叔还快。”
“你倒是想得周全。”
“不是我想得周全。”周芷兰呆呆地望向夜空,“是这世道逼得人不得不周全。”
一阵沉默后,谢昭临忽然开口:“这块令牌我收下了。”指尖轻点,令牌便化作一道流光没入袖中。
“作为回报……”她抬眸,“我可以再帮你一次。”
周芷兰抬眸:“前辈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徐长明可不是好糊弄的主。”谢昭临指尖轻叩案几,发出三声清脆的声响,“你需要一份够分量的投名状。”
茶雾氤氲间,周芷兰眼中闪过一丝了然:“您是说……三日后的那桩事?”
“青岚宗进献的那一批九幽玄冰莲。”谢昭临轻声道,“徐长明一直想将这批灵药截留下来。”